近期，演員楊紫被邀請拍攝的時尚雜志封面引發社會爭議(本公號曾于3月30日推出《楊紫“撞片”王菲?攝影作品造型相似是否構成抄襲?》一文作相關報道)，許多網民指責其抄襲歌手王菲早年的專輯封面。這一封面照片抄襲爭議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公眾對于攝影作品的著作權保護邊界缺乏一定的認知，著作權法保護表達而非思想的原則對于攝影作品的適用尚不清晰。因此，筆者對此問題予以探討，試圖闡明攝影作品抄襲的侵權認定標準。

　　獨創性是著作權保護的核心要件。攝影作品的獨創性主要體現于兩方面的元素：其一是被攝物體造型、人物姿勢與表情、場景布置等拍攝對象的安排，其二是包括距離、方位與角度在內的拍攝構圖，光影與明暗、時間等拍攝方式的選擇。只要照片的這些構成元素具有個性的選擇，那么其可以符合獨創性要件而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攝影作品。但這僅僅是侵權糾紛中著作權保護的前提。在大多數的攝影作品抄襲糾紛中，著作權主張方的照片幾乎不存在獨創性不足的保護條件問題，爭議的焦點往往是在后攝影作品是否使用了在先攝影作品的獨創性表達。即使在先攝影作品具有很高的獨創性，但在后攝影作品僅僅與在先攝影作品存在思想層面的雷同，并未與在先作品存在表達層面的近似，那么仍然不存在著作權侵權的情況。

　　在這類侵權糾紛中，爭議雙方攝影作品的近似元素是否達成獨創性表達的層面，通常是案件的爭議難點，也是判斷侵權的關鍵。單個元素或少量抽象元素的雷同只能屬于思想范疇，而難以達成獨創性表達的近似。在楊紫與王菲封面照片之爭中，雙方比較雷同的一對攝影作品所拍攝的，是短發明星均以躺姿處于照片散落的場景，其主要存在拍攝對象安排方面的近似元素，但這些元素僅僅屬于思想層面的雷同，不存在表達層面的近似。特別是，明星的具體躺姿并不相同，王菲采取背朝天的直躺姿勢，而楊紫采取半躺的姿勢，照片的具體散落位置也均不相同。因此，在上述明星封面照片糾紛中，雙方的照片不存在獨創性表達層面的近似，也就不應認定在后的攝影作品構成著作權侵權。

　　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關于攝影作品抄襲的侵權案例并不常見，而美國對此具有豐富的判例可供借鑒，既有判例有助于明晰思想表達二分法對于攝影作品抄襲的適用邊界。

　　思想層面近似而不構成版權侵權的一個典型判例，是美國紐約地區法院在2005年判決的“比爾·迪達托(Bill Diodato)訴凱特·絲蓓(Kate Spade)案”。雙方照片所拍攝的對象均是一名女性模特坐在廁所馬桶上所顯現的腿與腳部分，高跟鞋右邊擺放了一個時尚女包。兩張照片的雷同之處大多屬于時尚攝影中的慣常選擇，其整體上仍處于思想層面的相似。法院認定涉案照片實質性近似的內容僅僅是不具有版權的元素，據此作出了駁回原告訴訟主張的即決判決。

　　美國司法實踐中，抄襲攝影作品而構成侵權的一個典型判例則是紐約地區法院在2005年判決的“曼尼恩(Mannion)訴庫爾斯釀酒公司(Coors Brewing Co.)案”。在該案中，涉案雙方的照片采用了相似的拍攝對象和拍攝方式，包括模特穿著白色T恤、手腕上佩戴的金銀鏈條和勞力士手表，均以天空作為背景，拍攝的角度與光線極其近似。于是，法院認定被告照片使用了原告照片中獨創性表達的元素，陪審團最終裁定了版權侵權的事實。